第20章 第 20 章(1 / 2)

瑟瑟幕 社那 3307 字 1天前

明知道父皇问出这话是别有深意,赵明珠在瞬间的迟疑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。

哪怕心中别扭还在,她到底是护了他一次。

闻言,建文帝若有所思地睇了这小女儿一眼,唇角半弯,似笑非笑,“如此也好。”

赵明珠不敢去猜父亲此话的意思,只微微下了头,心里头有些拧巴。

不后悔说了实话,可这变相的维护总让人觉得她对他有什么心思的。真的是……怎么说都不对。

而紧接着,身侧的建文帝又唤了她一声,“明珠。”

赵明珠应声抬头,却见父亲的神情里带了些她看不懂的郑重,连语气都比刚刚严肃了一些,“你也该知道,当年父皇为你选婿时,将整个大魏朝的少年才俊都挨个考量了一番,最终才挑中了那李熙宁。他虽算不得最好,可你若是嫁了他,定会比现在顺心遂意百倍。”

听到这里时,赵明珠张了张口,本能地想要反驳。

但建文帝却很快说了下去,“你与他都对彼此无意,这事人人都看得出来,父皇也不是瞎子。可直到今时今日,父皇仍认为他是你的良配,你难道未想过缘由吗”

赵明珠沉默一瞬,随即摇头。

建文帝轻叹一声气,“你只道我是看中了李熙宁的家世,可却不知,夫君的家世于你是最无用的东西。你是这大魏朝的宝和公主,封邑品级与亲王相同,这等荣宠自大魏开国以来是第一人!纵然你夫君出身再高,又能高到何处总不能越过你去。你嫁傅知意也好,嫁李熙宁也好,都是下嫁。既是如此,他们的家世出身又有何用呢”

说着,这年迈的帝王打量了一眼女儿那尚且稚嫩的面庞,心头的担忧怎么也抹不去。

“正因如此,与其说我看中了那李熙宁家世的显赫,不如说我看中了他出身显贵。太师府和国公府,听着其实也没什么高低之分。但国公府三代单传,骄纵子孙,那傅知意自小众星拱月,看着风光,肩上背着的责任也多。他少年老成,行事谨慎,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,却也叫人摸不得一分真心。你与他相识多年,自以为了解他,但每每与他相见时,他恪守礼节规矩,不敢对你不敬又不能过分疏离,这其中的分寸多难把握可他却做得滴水不漏,也未让你有过丝毫不快。你只当自己遇上了天下间最好的男子,又怎知他可曾对你袒露过半点真心到底真心是他还是无奈是他”

“相较之下,太师是权官,李熙宁的生母是正二品的郡主,太师府既是钟鼎之家,亦是书香之族。李熙宁自小有这样的父母教养,学识气度已远胜同辈之人,又无需像别人家的嫡长子那样忧心家族前程,他只管依靠祖辈余荫,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。与傅知意相比,打从出生起,李熙宁便已注定能活得肆意自在。而太师注重门风教养,多年来对他严厉却不严苛,悉心栽培却不干涉他的喜好,不求他光宗耀祖只盼他不负己心。这样的教养下,他从未畏惧过谁,也未讨好过任何人,他的家族无需他来做些什么,他也没有多少顾忌可言,看着是无法无天了一些,却难得一个‘真’字。”

真心二字,世间最难求。哪怕并无爱慕,李熙宁自小受的教养还有他与赵明珠之间的多年情谊,也足以支撑二人在嬉笑玩闹间好好的过完这一生。

这就足够了。

哪怕身为一国君主,在年迈之际对小女儿这一生的期盼,也不过如此。

平安、喜乐、与一真心之人相守相知。

他甚至不苛求子嗣之事,儿女皆是额外的福分,只有夫妻才是能相伴彼此一生的人。他不愿自己百年之后,心尖上的明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。

正因为太过期盼一切如愿,他甚至接受了顾阮。

或许在旁人眼中,让顾阮这样的人委身公主府是天大的折辱,但事实呢

言毕,面对那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儿,那耐下心来淳淳教导的父亲又变回了睥睨天下的帝王,最后交代了一句,“至于顾阮……你也无需待他太好。”

那年轻人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,便不会有什么痴心妄想。建文帝心知肚明,那人与赵明珠之间,说句他高攀,还是抬举他。让他进公主府,更像是塞了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进去,看看能生出多少变数来。

明珠厌恶他且不提,若是真的动了心也无妨。

“不过是一时取乐罢了。”

直到赵明珠走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,皇帝评说傅知意与李熙宁的那些话还萦绕在她耳畔,连带着这最后一句“一时取乐”,通通揉杂在一起,让人在意乱之际陡生荒唐之感。

还以为那顾阮被皇帝捏住了把柄才可怜,没想到,他真正的境况比她所想的还要凄凉。

但即便如此,她在行至他身侧的时候,仰头看他那坦然却有些小心的神色,说出口的终究是“回府”二字。

来时是一道来的,回去时总不至于分开。

只是比起来时车里还有陈银在,这回府的一路上当真只剩了他们二人,一众仆从都跟在马车外,年轻的奴婢们又坐了另一辆车,就连澜澜都“识相”地没有与他们两人“挤”在一处,而赵明珠这一次也未死死拽着她不放。

一路上,年轻的男女仍像来时那样对坐无言,小公主时不时将车窗拉开一道缝隙看向这汴京城的街市。都城的繁华之景自然不比其他,车水马龙人群熙攘,叫卖声不断,甚至还有胡姬当垆卖酒,好一派热闹场面。</p>

顾阮自然也听得到外面的喧闹,但他抬眼看去的时候,目光未落在那繁华街市上,却落在了赵明珠的脸上。桃李年华的姑娘已算不得年少,却仍像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似的带着几分稚气。她自小尽享荣华,却也过早地看遍了人间苦乐。万幸的是,经历了年少丧母的悲伤,见惯了世人对她的阿谀奉承,虚与委蛇,她仍带着几分憧憬看待这世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