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灯大会前一日, 楼天宝提前打点好了一切。隔天一早,她便和负责天灯大会的几位修士说了,自己需要最后做一点准备,就不参加天灯大会的筹备工作了。
几位修士当然不会让明灯人做张灯结彩的活计, 都让她放心去准备。
这招叫“先发制人”。
楼天宝一会儿肯定不在, 如果有人找她, 她必须找个理由离开。现在她先找了几位修士为自己作证, 那他们就是自己的人证, 等会儿要是有人找她,就顺理成章能有不在场的理由。
楼天宝用一些颜料和化妆用品稍微乔装改扮, 将自己弄得灰扑扑的,再去外门弟子处,找到了徐招娣。
今日徐招娣告假,此时正在屋里等待。
楼天宝让她进了自己的门, 将她锁在了瞿星曾经疗养过的小院内,让她不要出来, 就关门离开了。
玉仙剑早就准备好, 楼天宝带着剑, 跟着白绝上了出海的船, 等到了结界之外, 她们便御剑离开了。
大约飞了半个多时辰, 她们就到了徐招娣的老家附近。
两人从剑上落地, 楼天宝找了个无人的空屋梳洗干净,开了门让徐招娣出来。出来之前,她没忘记使用遗忘宝盒给徐招娣照一下。
徐招娣一出门便认出了周围的山水, 告诉两人自己知道怎么走回去。
白绝与楼天宝便跟着徐招娣,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, 在山间土路上快速行走,回到了徐招娣的老家甜水村。
“我离开了这么多年,村子比原来大了许多。”徐招娣一边走,一边感慨。
她瞧着东边的水渠比原来扩了一圈,上面还架设了可以踩脚的水车;西边的树林草场也大了许多,显然是有人专门维护过;小村中还设了书塾和酒肆,这是她离开之前,根本没有的。
徐招娣从熙熙攘攘的陌生面孔中走过,直直地走去了街角的一座小院。
楼天宝与白绝两人没有进门,而是站在院落外等候。
“咱们不用进去?”
“不用了,剩下都是家务事,咱们理应回避。”楼天宝看到了街对面的糖葫芦,对白绝指了指。
白绝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,点点头。楼天宝就去那摊子上拿了两串,递给白绝一串。
“这糖葫芦比不上我老家的好吃。”白绝咬了两个,啧啧一声。
楼天宝笑道:“你都离家这么多年了,还记得老家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?”
白绝抬了抬眉毛:“你问我这个?我每年都会去吃啊,逢年过节,想吃就吃。”
“……啥?”
白绝笑了:“小宝,你是不是修炼修懵了。我每个月都可以出岛,想回自己家也就是半天的功夫。我家在大周国的首都,下次带你去吃酒。”
楼天宝的确是修炼修懵了。他们这些修士,除非要闭关苦修,不然就是来去自如,想要回去看看家里人,也是完全行得通的。
楼天宝拿着糖葫芦串,有些沉默。
白绝嘴里含着最后一个糖葫芦,见她一语不发,便问:“怎么了?”
楼天宝放下了手里的糖葫芦。
“我想回去看看我家里人如何了。”
白绝倒是一点不意外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色:“时间还早。你要去就去吧,我等会儿带她回去。”
楼天宝点了点头。
她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弟子名册,上面有她的户籍属地。
大周国山阴县人,居于县中。
“给你,我想你还需要这个。”一旁又递过来一卷小书轴,这是大周国的地图。
楼天宝对白绝抱拳。
“不必这样,我经常出门,身上有地图也不奇怪。你快去吧,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起回家,今日中秋佳节,回门捎上一句祝福也是好的。”
楼天宝便不再多言,她转身就往村外跑去。
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父母如何,她心中的雀跃呼之欲出,好似高考结束那般轻盈。
她能回家了?
她好像能回家了……
楼天宝跑到村外无人之处,拔出玉仙剑就跳了上去。
她说:“咱们速度快一点。”
剑里的玉仙立刻笑出了声:“楼君也太心急了。早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,我就应当在你修炼最困难的时候提醒你回家看看。”
楼天宝感觉他在揶揄自己,但这也怪不了她,楼天宝经历了这么多世界,潜意识里早就将自己看做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。周围的修士也从来不回家,逢年过节,众人都是当寻常日子过的。
甚至白绝,都从未告诉她自己经常回家这件事。
真是阴差阳错。
楼天宝拿着地图在玉仙剑上心急火燎地飞,就连玉仙都笑不出来了。他不停地提醒楼天宝注意速度和飞行姿势,楼天宝却站在剑上笑了。
此去经年,山长水阔,不知归处。
凡事匆匆已往矣,前路不可见,故人犹可追。
若是堪堪犹豫,便是天人相隔,不可再得。
楼天宝早就把上个世界学的诗词歌赋全交给老师了。
她这样开心,玉仙剑也不好说什么了,稍稍加快了速度。
很快,他们跨过了一道长河,几重山外,就是大周国的国土。
山阴县在大周国的东面,临山傍水,是个不错的小城外县。楼天宝沿着河水一路东走,眼见地图上的河流走势与下方的河道重叠了,便往最近的县城降落而去。
她避开了人群,降在人少的一处山丘背面。
楼天宝收了剑,快步上路往县城走。山阴县城是一座比较繁华的小县城,土路上往来的行人并不少。
楼天宝跟着他们进入了县城,随便找了个老铺子进门,想问自家在何处。
那老店主坐在铺子后喝糖水,抬头看来人是个年轻女子,就说:“全县只有一户楼家。你是他们亲戚?”
楼天宝点头。
她现在还是十多年前的容貌,和老人家说她是楼家的女儿,反而容易让人怀疑。
“你是这几日第三个来我这里打听的过路人了。这楼家也是,做生意赚到了钱,外敌亲戚就越来越多了。”老人又唏哩呼噜喝了一口。
楼天宝道:“老人家,我不是来打秋风的。您看我这打扮,还需要问他们要钱吗?”
楼天宝身上穿的衣服是门派弟子服,装扮考究,有仙人之姿。
她的背上还绑着玉仙剑,颇有气派。
那老人眼神不太好,等楼天宝回了回身,这才看到她背上寒光闪闪的宝剑。
他将碗放回了桌上,忙说:“原来是侠士……失敬失敬。他家就在那块雕着‘吉庆有余’的门楼旁。”
楼天宝转身出去了,按照老人说的往街上找去。
写着“吉庆有余”四个字的牌坊就在县府衙门的斜对面,旁边那户人家,正是楼天宝家。
楼天宝站在角落里,没急着进去。
因为她看到,这家人门楣上挂着红花,一派喜庆的模样,就连石狮子的脖子上也绑着大红绸花。